Tokio Ensueno -1-

*2016年子博旧文填坑

*烛压切/烛青/宗压切/杵青

* * *

我再见到长船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,他在沉沉暗夜中、烁烁霓虹下戴着墨镜口罩,非常类似于频繁出入银座娱乐场却生怕被认出的年轻偶像。我开玩笑地从背后去搂他,他显然吓了一跳,以超乎寻常的蛮力将我推得踉跄,在进行了一番相当困难的辨认后才抱歉地朝我伸出手:“不要吓人吗,青江君……”

像他这种条件的男性,照理说大抵都略带倨傲,他却十年如一日的好脾气。我对他笑笑,问你吃过了吗?他摇头,说最近在健身,晚上只能吃增肌套餐。听就知道这里面的内容物是什么——不值一提的生煎鲥鱼或者鸡胸,配上蛋白质粉冲剂与聊胜于无毫无滋味的蔬菜。不过万幸我还不饿,因此抛弃了晚餐并肩径直走向常去的宾馆。时不时闻到他身上惯有的香水味夹杂了一丝烟气,大概是属于长谷部的。

和长船几年前在某新锐设计师发布会上相识,他作为被邀请的退役模特,我坐在群争奇斗艳的三流艺人之间无所事事,他笑着递了张名片。那之后开始了互不干扰的友好炮友关系,到现在依旧良性运转。他似乎肖想自己发小长谷部多年未果,到现在依旧无可奈何地暗恋当中。不过主动过问对方的事实在僭越,毕竟只是靠性缔结的关系,尚不足以深入探讨彼此感情问题。倒是作为长船的同僚身份曾经和长谷部见过数面,对于普通会社员而言过于俊秀而凛冽冷淡的面孔,或许比起事务工作更适合进入业界。事后长船向我炫耀:怎么样?我的长谷部君最棒了吧。那表情兼有甜蜜与傲慢。恋爱中的人都同时患有目盲症和失心疯,长船绝不会孤单。

做完之后我从裤袋里掏烟,转头问他不介意吧?长船很困扰地皱起了眉毛答:“待会儿还要去接他下班……”我遂作罢,看表已经快要到了终电时间,想来是他家的长谷部一如既往地残业。他利索地重新全副武装,问我是要住一夜还是回家?他可以开车先送我回去。我摆弄着刚才没抽成的烟,眼见连烟嘴的部分都已经被我捏到变形:“不回去。”

“那我先走了。日后如果有空,我带长谷部君一起出来吃个饭如何?”

“我很期待下次……是说用餐的事哦?”

他用那种没办法地表情微微弯腰看我,有点责备似的,脖子上拴着戒指的链子就从领口滑脱出来,这是长船要求下长谷部给他的生日礼物,玩笑对戒(长船称)。他自己也偷偷准备了一对不玩笑的——镶嵌着工薪族三年工资都不止的昂贵珠宝,只等着哪天时机成熟,让他能单膝下跪地对长谷部求婚了。不过眼下,显然离他的期待还有十万八千米远。

长船离开后我才点上烟,薄荷的香气直刺鼻。点亮手机,宗三发了一条Line消息来。

「睡到了🙂」

「没证据可不算数。」

「记得付赌资。pic

他火速发了照片,对方背对着他,身材修长紧实、一头煤色的头发,脖子上的挂坠睡拧到了后背,在昏黄酒店灯光下反射着微光。我一时间觉得哪里很眼熟,不禁放大了照片去看。

……很像是长谷部和长船的玩笑对戒。

「这位你一直想搞到的老同学,不会是姓长谷部吧?」

「……怎么知道?」

我又想起了去意匆匆的长船,不知他是否顺利接到了长谷部。

这里大到邻居可能素未谋面,却又小到产生这种闹剧。凉烟一路烧到指尖了,甜美可人的薄荷消散干净,留下阵阵挥之不去焦油黏着的恶臭。

我致电宗三,约他改日饮茶谈天,顺便解释为何我认识他同窗。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Tokio    Ensueno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东    京    幻     梦




“我知道光忠,”宗三面无表情地说,话声轻柔、语气讽刺,他完全不顾及气温的买了杯半糖冰美式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摄食不足引起低血糖而导致心情欠佳,“圈子里还小有名气,现在在做自主品牌。他怎么认识长谷部?”

“似乎是童年玩伴……具体我也不太清楚,再会应该是大学毕业之后吧。”

宗三嗤之以鼻,甚至不屑于做出评价。我几乎能推导出他的思考脉络,和长谷部交往时间更长的是他,长船光忠不值一提。但我比他更清楚长船是如何对长谷部的,那几乎用友谊二字都难以掩饰过去了。至于宗三,我只能从他只言片语里得到消息,而且字里行间透出他们关系相当恶劣的印象,而宗三也对此含糊其辞,让人对他是否真正具有恋爱这种感情深感怀疑。

“你到底怎么睡到他的?”

“嗯?秘密。”

说着终于眯起眼睛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,宗三总算看起来恢复了心情。他生得相当之美——已达男性可以达到精致的登峰造极,瘦削高挑,说受神眷顾绝不会过于夸张,哪怕过了25岁依旧是秀场和大牌宠儿。或许是受捧时间太久,他对于自己的魅力非常清楚,同时也非常厌恶。在我诘问下,他才若无其事地说:“酒。”

“但是那天光忠说要去接他,你们没有碰面吗?”

“电话里我告诉他不用来接,长谷部已经睡下了。”

我深切感谢当日没有旁观到这令人胆寒的修罗场,这之后长船没有联络我与他和长谷部吃饭也在情理之中了。宗三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尖,又补充:“长谷部拉黑了我Line,石头脑袋。”

虽然经常被认成ネコ,但总宗三毫无疑问是バリタチ,而长谷部在长船的描述中一直以普通人形象出现。简直不想猜测宗三是怎么搞的长谷部。

“……虽然之前就有感觉,但你还真是S性啊。”

宗三朝我微微一笑:“长谷部会回来找我,因为他相当的M。”

笃定如此说道的宗三,那漂亮脸蛋上浮现出一丝绝对自信时才会产生的确信无疑。

“……我可不想搅和到你们的乱子里。”

“你偶尔也很识趣呢。”

“毕竟打扰别人恋路是会被马踢的……我只想找个处理性欲的便利对象。”

似乎没在听我说话的宗三转身叫侍者点了一份儿水果挞,又问道:“要不要介绍好物件给你?”

“承蒙好意,但还是算了。”

宗三耸耸肩,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。旁边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已经朝这边看了有段时间,见我们中止了交谈便上来求宗三合影签名。论友谊,我和宗三更为深厚,应该支持他和长谷部有所发展;但长船显然是比他更好的恋人。果然是作壁上观从他们中抽身比较好。为达成这个目标,我久违地恢复了夜游生活,不过要找到合适固定的人选比想象中还难。

直到我认识御手杵。




“诶,我知道你,演过特摄剧里的反派对不对!”

身材明明相当高大,幼犬似闪亮亮的眼神多少化解了一些压迫感。面孔相当英俊,态度介于散漫和天真无邪之间,一举一动透露出年纪尚轻的信号。

“哈哈,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……”

从特摄开始话题却意外地聊得来,他相当不设防,因此迅速套出了个人情报。大三学生,独自租住,没有女朋友。虽然看起来像是直男,但试探一下总没有什么坏处。酒过三巡,他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困了,醉眼朦胧地打着哈欠,把头枕在支着吧台的胳膊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对话。

“我们走吧?……是说送你回家的事哦?”

御手杵点了点头。

当晚我得偿所愿,睡到了这样一具年轻的肉|体。

翌日我们在一张床上醒来,他满脸惊恐,先推醒我、再环顾四周确定是自己住家,然后问道:“我们做了???”

“做了哦。”

“……啊啊啊啊…………我是直男啊……………”

他抱着头呻吟了一会儿,又从手臂的缝隙间偷偷瞄我,我对他笑笑,梭巡衣服到底丢在了哪里。但是御手杵振作起来也很快,无精打采地说:“浴室有热水,你如果想洗澡的话………给你准备我的衣服替换吧。”

“多谢。”

御手杵的衣服我穿着极度不合身,但也没有什么功夫去挑剔了。他的房间像所有独居男性一样凌乱:茶几上散落着崭新的色|情杂志,笔电没有拔下插头;小型洗衣机里塞满还没洗的衣服;所有架子上都感觉有薄灰。他蹲在洗衣机前、蜷缩起高大的身体,嘟嘟囔囔地开始发动洗涤,我眼见将我昨天穿过的毛衣一同丢了进去,水声哗啦哗啦响起来,我后脖颈贴着没擦干的头发,感觉连后背都濡湿了。我们目睹这毫无乐趣的机械工作十分钟后,我幡然醒悟。

那件是羊毛制。

但是御手杵问:“要不要吹头发?”

于是我将毛衣抛至脑后。

“我说,你是gay吗?”

“显而易见。”

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咕噜,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情绪,我看不见他的脸,也猜测不出此刻他是什么表情:“你很擅长照顾人啊,有兄弟姐妹?”

“朋友家有个上小学的弟弟,总和他一起玩。”

“我以后也可以常来跟你玩吗?”

御手杵的动作停了下来。

我扭头看他,他也看我,然后又露出了那种夹杂着怕麻烦和不好意思相混合的困扰表情。

“……不玩到床上的话。”

Bingo,就等你这句话。

虽然同样看不到自己的脸,但完全可以猜测到我现在大概露出了和宗三如出一辙的微笑。


势在必得地。

2020-01-16  /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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